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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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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店的大門還是很沈的,有膠封,所以即使陳駿摔門很用力,也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。還有半個小時下班,外面天黑了,書店空無一人。

麗華書店每到六點以後就會只留兩個人值班,平時是輪流來,鄭南與來以後便每晚都是齊祺和他留到最後鎖門。

剛剛陳駿坐過的那個椅子翻了,齊祺沒扶起來,他趴在櫃臺上,四處看看確實沒人會再進來,就把臉埋進了臂彎。

高中時的齊祺有著十分的鈍感,許多事情旁人看了天大委屈,他覺得很平常,他是個木頭人,有點笨,讀不懂空氣。所以那時陳駿說鄭南與絕對不會喜歡自己,他不難過,只是生氣,明明自己都知道這件事了陳駿還反覆提醒自己,好像他多沒自知之明似的。

他從沒說過要和鄭南與談戀愛啊。

為此他生了陳駿的氣,很久都不肯再打開窗戶。齊祺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,他不願意讓本人知曉。照片,隨筆,自瀆,低語……他想全部鎖在二層的小房間。被沒人喜歡的齊祺喜歡,是種打擾,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啊,他只要一人暗自喜歡著就很快樂了,偏偏陳駿不肯,要狠狠敲碎他的殼。

憑什麽?各人有各人的活法,陳駿為什麽一定要管他?

到最後還是被逼著說出了那句話,講完齊祺哭了,鄭南與摸著他的頭說:“說出來了,很好,很厲害,不哭了……”

齊祺不想要鄭南與誇他“很好”“很厲害”,他寧願不說出來,自知之明,他知道結局是什麽。

無論做什麽鄭南與都誇他,做對了是“聰明”,做錯了是“可愛”,沒做是“聽話”。使盡渾身解數鼓勵他的鄭南與,他想要什麽都會給,可齊祺不希望對方什麽都給自己。

鄭南與是慢慢地磨掉他身上的鈍,然後敏感的齊祺就知道自己是被同情的對象了。

別都給他,他更希望鄭南與別那麽無私,有所保留,好過慷慨過頭自己一無所有。齊祺當然也願意給出自己的全部,可他的全部也太渺小,以至於不敢和鄭南與的那份做交換。鄭南與不給他,他才好放心的交付自己那點“微不足道”的愛。

陳駿一句話也沒說錯,九年太長,鄭南與磨掉他的鈍把他流放到人間,再沒人守在他身後擋風遮雨。齊祺早就不是那個單純的高中生了,他真的利用了鄭南與的那點同情,他假裝有點可憐,要鄭南與摸摸他的頭。

他趴到桌上,小聲啜泣起來,心裏埋怨陳駿為什麽三番兩次揭穿自己。齊祺哭得還算克制,偌大的書店中哭聲也顯得很細小,連肩膀也沒有抖動,只把眼淚抹在袖子上。

齊祺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,他再遇到鄭南與後走一步看一步,到現在迷茫起來。

他每屆同學聚會從不缺席,盼著能再見到鄭南與一面,可真見到了又能怎麽樣呢?齊祺可以和別人戀愛,他大學時試過,自認為做的很好了,所以覺得自己只想見一面高中同學,哪知道見了才勾出了心裏的貪念。

齊祺除了陳駿,誰都可以,如果陳駿要管他,他可以一輩子都單身,因為他最珍重的愛放在鄭南與身上,不是那個人的話,旁的誰都沒有分別。

但鄭南與要和與他旗鼓相當的人交往,高中時那個人是方寧,大學後那個人是翁含嬌,總之不會是齊祺。

所以該怎麽做?應該讓鄭南與走,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生活,這樣齊祺就能變回正常人,不再眼神總黏著誰,示弱,得寸進尺……

“嗡——”手機突然響起來,齊祺接得手忙腳亂。

“齊祺,還在書店嗎?”恰巧是鄭南與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。

齊祺一個激靈坐起來,把手機拿遠了吸下鼻子,說:“在的。”

鄭南與的聲音透過話筒,帶著電流貼在他耳邊,有一種很抱歉的語氣:“不好意思,能幫我看眼車鑰匙在不在書店嗎?”

“好的。”齊祺站起來,抹了把臉上的眼淚,“你有印象放在哪裏嗎?”

“應該在外套兜裏,我忘拿出來了。”

齊祺在店裏走了一圈,果然看到角落裏一把椅子上搭著外套,他伸手掏兜,裏面有錢包和鑰匙。“找到了,對不起啊。”他想是因為自己讓鄭南與走的太急,才把外套落下的。

“怎麽又跟我道歉啊,齊祺,出什麽事了嗎?”鄭南與明顯聽到那邊齊祺的鼻音很重,“我往回走了。”

齊祺說:“沒事,鼻炎犯了,不太舒服……”

“有藥嗎?”

“有的。”

鄭南與沒走遠,他就在十字路口拐角的便利店,喝了罐可樂打算回去,結果發現沒拿車鑰匙。他家離這裏也就二十幾分鐘車程,平時都是坐公交地鐵,就今天起晚了,開車來的要走了,還找不著車鑰匙。他怕直接回去又碰上陳駿,他懶得吵架,就先打個電話問齊祺。

他推門的時候齊祺已經把他外套疊好了,遞給他。齊祺又戴上口罩,只露出一雙泛紅的眼。什麽鼻炎?鄭南與知道,齊祺一哭就很明顯,上眼,帶著點水光,連眼白也是粉的。

但他沒揭穿,齊祺說是鼻炎就鼻炎吧,他就是有點生氣,才走開一會兒陳駿就把人弄哭了,由此想過去的幾年齊祺是不是經常哭。

“陳駿呢?”

“走了。”

“還有一會兒,等關門我送你回去吧。”鄭南與把地上的椅子扶起來,猜想兩人應該是吵了一架,陳駿這個壞脾氣。他拉著椅子坐到齊祺旁邊,“好點沒?”

“嗯?”齊祺反應了下對方說的是鼻炎,趕緊點頭,“沒事,你回去吧。”

“一個人關店哪有兩個人方便,還得卷閘門,我來吧。樓上燈都換了嗎?”

“關了,門也鎖了。”

兩人總不能幹坐著,齊祺想起翁含嬌說要讓他安慰幾句鄭南與,一時心裏更愧疚,他光想著讓人走,反而把這件事忘了。回去他們就零交流了,於是趁現在開口。“……你和阿姨說警局的事了嗎?”

“沒有,就算了吧,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。”

“那,你怎麽回警局呢?”

“再想辦法,不行我就從輔警再幹,船到橋頭自然直嘛。”

齊祺看他一眼,小心翼翼問:“你難受嗎?”

“有一點。”

“有沒有我能幫你的?”

鄭南與說:“那你抱抱我吧,像高中那樣。”

於是齊祺把臉貼在他的胸口,聽到他很有力的心跳聲。說不上誰安慰誰,鄭南與把下巴抵在他肩頭,還拍拍他的後背,說:“不難受了。”

“不難受了嗎?”

“嗯,特別好,謝謝你齊祺。”鄭南與松開他,“走吧,我捎你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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